【深宫曲】埋葬（5）
※预警详见第一章
※删改了上一章
“……三年里发生的就是这些事了，奴才都说了。也辛苦顾更衣劳顿搬迁，现下东西都安置好了，奴才便退下了。”李公公的模样过了三年还是没变，低眉顺眼，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按我的命令，同顾笙歌简单说了些三年发生的大事。
他没有理会顾笙歌恍惚的模样，恭恭敬敬地退下，没有半点怠慢。
在我的暗示和旨意下，顾笙歌从冷宫里出来入住的还是曾经的宫殿，甚至大部分的房间摆设都没怎么变动，仿佛房间主人只是离开一小会儿。身处这样的环境，很难不让她回想起三年前的事。
“小主，现在天色已晚，又劳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掖庭分配的宫女锦瑶低声劝还站在门槛边望着太监们远去身影的顾笙歌。
她回头，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是啊。”她幽幽地叹口气，“养好精神才能去见见我那些老熟人，不是吗？”
锦瑶打了个哆嗦，低着头没敢说话。
顾笙歌第二日一早没有到任何妃嫔的宫殿去，她身着半旧不新的月白衣裳，直接前往建章宫。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当初我命人把顾笙歌接出冷宫后就不再关注她，我原本认为她会重拾初入宫时打下来的人际关系，毕竟也是她花费大力气去推动的事情。
谁成想她反其道而行之，打算从头开始联系后宫与她关系最为冷淡的太后。
刚入宫的顾笙歌周旋于后宫美人之间，没有精力再去讨好太后，因而太后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我记得当时将她打入冷宫后，太后知晓了此事，也只是轻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站在偏殿内，陪着顾笙歌等候。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太后族女莲稚一袭蔚蓝百褶如意月裙缓步走来：“太后娘娘正候在正厅，还请顾更衣随我来吧。”
时隔多年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母后，我内心可谓是百感交集。按照我朝历代太后的年龄，母后算不上短寿，也算不得长命。如今算来也有近20年未见过母后了。
我盯着精神尚好的太后出神，等反应过来时，顾笙歌早已同太后聊了几句，正听到太后沉声说到：“既然皇上把你接出来，给了你机会，就不要再重蹈覆辙。”
她抿了口茶：“你没有那个资本再走一遭，你可没有退路了。”
我注意到顾笙歌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一下，若不是时刻注意她的神色，我也发现不了。她微微颔首：“多谢太后娘娘指点。”
“罢了，哀家乏了，你便退下吧。”太后显然不想同顾笙歌再多说些什么，挥了挥手，让莲稚带她下去。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顾笙歌就像被赶出来一样离开了建章宫。
我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是不喜这个刚放出冷宫的妃子罢了。
刚入宫时顾笙歌里里外外都讨好过，唯独漏了太后。太后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再加上顾笙歌如今还背着毒害曾经的淑妃这一罪名，管它是不是真的，刚入宫就闹得不得安宁这一点是跑不掉了，太后自然喜欢不起来。
太后此等态度自然也在顾笙歌意料之中，现在看来，顾笙歌真是举步维艰。我对顾笙歌这段时期的经历没有太大印象，因此我愈发好奇她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伺候一旁的锦瑶见顾笙歌出了建章宫良久还没出声，忍不住问道:“主子还要去哪？”
“去端贵妃那儿吧。”我看见顾笙歌扭头瞥了一眼建章宫，半晌才开口。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端贵妃的模样，却只记得她梨花带雨求饶的场景。
我对大多数的后宫妃子都是这样的，只有特定的情景我才能回想起她们的面貌，而平时她们的样子和生活我却是一概不知。年轻时倒还认得清后宫妃嫔们的脸，越到年老时，我越是对那些莺莺燕燕没什么印象了。
能在我心里留下点痕迹的，都是有点手段，能够做点什么的人。至于那些先入宫却早早地把命丢在深宫里的人，无论她们有多么令人惊叹的容颜或气质，在我看来都是一个个千姿百态的花，寒风一吹，折了。我或许会惋惜怀念一阵花曾经的娇艳，但过不了多久，花的模样就会消失在脑海中，慢慢得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像曾经的淑妃一样。
或许真的老了，开始感叹过去，而且越发没完没了起来。我正沉浸在对自己的过去行为的概括中，不知不觉就随顾笙歌到了端贵妃的住所。
我一进殿内，就盯着端贵妃瞧。瞧了一会儿得出个道理:人的精神影响美观果然不错。印象里的端贵妃痛哭流涕，整个人颓废而惊恐，本来好好的气质毁得一干二净，哪像现在坐在太师椅上穿金戴银好不神气的样貌。
顾笙歌倒是按照惯例先虚情假意地奉承了一番，再提点三年前两人交往的趣事，好似要捡起初入宫时勉强结下的情谊，又是一副巴结高位的模样。
谁料端贵妃压根不接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为顾更衣这么些年还记得这些琐事，可如今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仁慈接你出冷宫，便是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当年的淑妃到底还是红颜薄命，早早去了。”端贵妃深深叹口气，好像真如她所说的一样在惋惜一位可怜的女子，“眼下宫里头没有是你为眼中钉的人，你只要安分些，无论是陛下还是宫里其他人，都不会拿你怎么样。”
“所以顾更衣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寻求庇护，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想必你更有体会，还是安生些好。”她说得情深意切，仿佛真情实感地在劝导一位刚出冷宫的女子。
我笑了一声，心想还是顾笙歌更有趣些。
没人听到我的笑声，而正殿里的表演还在继续。顾笙歌见端贵妃态度如此鲜明，于是像是疲于应对一般放弃了纠缠，只是尴尬地笑了几声，匆匆告退。
出了端贵妃的宫殿，顾笙歌面上虚伪的笑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偏过头，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锦瑶嘱咐道：“往日不必再与端贵妃有什么牵连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顾笙歌已经知晓当年淑妃被害的真正幕后推动者就是端贵妃。倒也不是顾笙歌真聪明到一眼辨认，反而是端贵妃急眼地跳出来让顾笙歌抓住了破绽。
后宫一直没有皇后，原本的淑妃才是执掌凤印的人，而且若是没有意外，中宫之位只怕也是囊中之物。只是当年的红麝粉几乎断送了淑妃的皇后路，紧接着又是因造谣现在的端贵妃受罚，最后病逝在寝宫。可以说端贵妃是在红麝粉一事后唯一与淑妃再度扯上关系的人，也是唯一通过此事受到好处的人，这使得端贵妃的嫌疑位列首位。
而端贵妃在方才的较量中如何做的呢？她将顾笙歌的投靠讨好推得要多远有多远。平常的妃子不说接受，但也不会做出这样明确的拒绝让自己平白树敌，除非她是个傻的，不懂后宫里的人情世故。
可惜端贵妃不是傻子，顾笙歌也不是。端贵妃不过是害怕将顾笙歌养在身边罢了，她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接受顾笙歌得知真相的可能，也承受不住顾笙歌成长带来的威胁，所以只能在最初就把顾笙歌推到对立面，接下来再不顾一切地打压，让其再无翻身的机会。
可能到来的还不仅仅是端贵妃的打压，还有刚晋位的姬淑妃的刁难，但面对这些，顾笙歌甚至找不到一个能依傍的人，可以说是孤立无援。所以才说冷宫并不是最艰难的时期，最难的是出冷宫后的日子。
这边顾笙歌还在思索未来道路，这边的小宫女锦瑶却是不解。顾笙歌见她一副疑惑又不敢问的样子，点到为止地说：“你只需要知道，端贵妃不仅不会助我，反倒是推我下水的真凶就是了。”
锦瑶听这话，瞪大了眼睛，困惑不减反增。她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奴婢不知主子这么说的原因，但这些话主子还是回殿里关起门说。”
“自己屋里也不见得安全。”顾笙歌还在为未来烦心，眉头紧蹙，自然没什么好话。
这为事情闹心的模样对我来说不可谓不新鲜，我忙凑过去好好“观赏”一番，却听见她自语道：“看来得找个好法子了。”
也许是走得累了，也许是拜访两次都碰了壁让顾笙歌心烦，她走出端贵妃的宫殿后就打道回府，之后更是一连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地研读我特意为她留的诗书，不拜访也不去御花园闲逛，好像遗世独立、与世无争。
可顾笙歌不自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她。
风和日丽的下午，传消息的宫女进来一句：“姬淑妃见今日天气甚好，特地邀请顾更衣前去品茶。”
终究还是有人坐不住了。顾笙歌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回复：“知道了，本宫这就前去尝尝姬淑妃宫里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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